第31章
關燈
小
中
大
第 31 章
林嘉慧就這麽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
柯培還是從倪苒嘴裏知道自己親媽又離開滬市了，不過經過了這麽多年，他早就習慣了母親跟自己的相處模式。反正就算還在滬市，林嘉慧也不愛來關心他，平時他也不去她那自討沒趣，所以林嘉慧走不走，確實不需要再特意跟他打一聲招呼。
沒過多久，倪苒發現林嘉慧的朋友圈更新了封面，那是她站在草原上的照片，人還是很精神，就是額頭上紅了一塊，那是磕長頭磕出來的傷痕，屬於她們朝聖者的信仰。
她一走，倪苒對王大師不敢怠慢，去周易班比她在時還勤。畢竟一個學期那麽多學費交了進去，倪苒本著這麽貴的課多上幾節都算是賺到的，保持著每周基本去一次的頻率。
傳聞王興不喜歡讀書人，尤其是年輕人。倪苒猜，大概是年輕的讀書人不好糊弄，他們深受科學價值觀教育影響，不愛吃王興這套，更重要的一點是付不起錢。
但不知道是不是林嘉慧特意交代過王興的緣故，還是傳聞有誤，他對自己很關照，也能聊得起來。
“柯太太，近來你印堂有異色，行事應以穩妥謹慎為先。”
倪苒問：“大師，我可不可以把您這個說法理解為水逆呢？”
“萬法皆通，萬宗同源。”
倪苒問：“大師，您會解夢嗎？我昨晚夢見自己……”
“柯太太，我師承是周易之法，會解夢的那個是周公，體系不同。”不是才說萬宗同源嘛。
倪苒以為自己的問題冒犯了他，正想著跟大師說話要謹慎一點，他又說：“不過，你可以說來聽聽。”
有時候他的助理來跟他匯報事情，他不會避諱，當著幾個學生的面簡單交代幾句，大概是關於給西北的某些貧困縣的物資捐贈，涉及的金額還挺大。聽說他看不得窮人受苦，雖然從富商權貴那裏斂了不少財，但每年都會實實在在捐出不少款。
接觸下來倪苒得出了一個結論，王興在神棍界比較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本來擔心林嘉慧走後，她一個人未必能和吳太太她們相處好，之後又約了幾次高爾夫球和瑜伽，她們態度倒是沒怎麽變。看來，真正讓她能夠穩固下來的，還是得益於柯培本身在他們圈子裏的地位。
“今年行情不好，這次年終盤點，多少gg公司被資本吞並，柯先生的奧傳反而比去年勢頭更猛。”
“說起來柯先生也是今年才結婚的吧？情場事業兩得意啊。”
“這說明柯太太旺夫，你們看看她的鼻子，長得很好。”
倪苒下意思捂住鼻尖：“還有這種說法嗎？”
“捂什麽呀，多好看！”吳太太笑道，“柯太太快放寒假了吧，聽說你又帶孩子又上學的，真不容易。柯先生娶你，倒是他的福氣呢。”
說起來是要考試了，倪苒在家猛抱了兩周佛腳，總算有驚無險地考完，績點沒拉下多少，不過分數已經大不如之前。
柯浩然的小提琴比賽也到了眼下，他送去參賽的錄音CD輕輕松松就通過預賽，進了決賽。
在這半年的準備中，他已經磨損了無數琴弓，倪苒常擔心，他這樣每天長時間往一個方向歪著頭拉琴，會不會影響身體發育，導致左右不對稱。
這個擔心在決賽當天煙消雲散，柯浩然穿上小西裝，系個領結，頭發用定型抓上去，十足的小型男。他跟柯培長得不像，氣質就不像滬市人，而帶有一種北方男人的瀟灑，簡單來說就是“爺們”，小小年紀男子力爆棚。
進決賽的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天才琴童，是各地音樂協會推薦過來，再經過預賽篩選的。
倪苒買了兩張票進場，比賽開始前她繞到後臺去看看他，後臺裏有不少異域面孔，白人孩子一個個漂亮得像瓷娃娃。他們在進行賽前的準備，調整琴弦音調的精準度，一片喑喑啞啞的聲音。
“緊張嗎浩然？”倪苒問。
柯浩然滿不在乎道：“不緊張。”很沈穩。
她便放心地回了自己座席上，後臺不便多待，那些外國孩子一個個也都沒大人陪的。
柯培問她：“怎麽樣？”
倪苒發現他在緊張兒子，笑了笑。
“他挺有信心的。”
然而隔了一會兒，一個工作人員焦急地過來，四處尋找：“柯浩然的家人在嗎？”
柯培站起來。
他們在後臺再看到柯浩然，那小東西明明像沒事人一樣，看到爸媽都來了，走上前一臉平靜地說：“媽媽，我耳朵嗡嗡響。”
“耳鳴了嗎？”倪苒一驚，手探向他的額頭，觸了電似的縮回來。
好燙。
柯培也摸了摸兒子額頭的溫度：“這是發燒了，我們去醫院。”
可是，比賽還有半小時就要開始。倪苒六神無主，明明來的路上還活蹦亂跳的。
正當柯培把他抱起來時，他推了推爸爸：“我沒事，老爸，放我下來。”
頭燙得厲害，意識卻很清醒，他也沒什麽不適的樣子。
旁邊工作人員喃喃道：“可惜了，怎麽在這個時候燒成這樣？”
“比賽我是第一個上場，表演完再走。”柯浩然條理清晰，語句通順，“爸爸，我就是耳朵有點聲音，沒有別的不舒服。”
柯培抱著他，正好與他平視：“你確定嗎？要為自己的健康負責。”
“當然了，我沒騙你，能行，沒事。”
柯培把他放下去，他穩穩站在地上，還沖兩個大人擺擺手：“你們回去坐著吧。”
“真的可以嗎？柯培，你摸他腦袋那麽燙，這會燒成肺炎吧……”倪苒放心不下，不敢走。
而柯培回頭看一眼就拉她走了：“是他自己的比賽，他決定就好，是個大人了。”
畢竟用心練習了這麽久，要倪苒強行把他送進醫院，放棄比賽，她也不忍心。她只能回到座位上，在心裏默默祈禱柯浩然可以順利完成演出。半個小時很難熬，她轉頭瞥見柯培也沒閑著，眉頭緊鎖，用手機聯系著什麽人。終於進場的音樂聲停止，主持人上了臺，開始致辭環節。
一一介紹了領導嘉賓和評委，也熬過了漫長的開場演講。總算是讓柯浩然上臺了。
倪苒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，柯浩然朝她的方向看過來，隨即轉回去，琴弓按在弦上，那姿勢分外優雅。
第一個音節先跳躍出來，頓時，她感到全世界都安靜下來。柯浩然的比賽曲目是《帕格尼尼的第24首隨想曲》，激／情迸發的小提琴曲，倪苒曾在家裏聽他練習過無數遍，而這一次，恰恰是他發揮最好的一次。
第一個上場的往往不占優勢，因為評委會對後面的選手抱有更大的期待。而柯浩然一開場就這麽驚艷，反倒讓人再難以期待之後上場選手的表現。
全場觀眾都屏住了呼吸，情緒隨著音樂的起伏而變化，一曲完畢，他們起立鼓起掌來。
倪苒隨著觀眾站起來，看著那個可愛的孩子恭恭敬敬地謝了幕，下了臺，她沒看到的是，柯浩然剛消失在幕布後，就慢慢地坐倒在地上。
柯培聯系好的車就在會場大門外等，把人送上車時，小家夥已經暈了過去。
醫院診斷他是過度勞累，那顯然是長時間練習所致，讓倪苒好一陣心疼，不過又聽醫生說修養一陣子就沒什麽大問題，就稍稍放心了點。
打過了兩袋點滴，他慢慢醒過來，倪苒摸摸他的臉：
“醒啦，浩然，你表現得很好。”
“比賽結果出來了嗎？”他一醒來問的就是這個。
柯培站在旁邊，這會兒便告訴他：“出來了。”
“第二名。”
這個輕描淡寫的語氣。柯浩然可能永遠不知道，從他上臺之前半小時到表演完畢謝幕後的時間裏，柯培在臺下有多擔心。
柯浩然靜了靜，眨眨眼睛：“真的？”
柯培笑笑，走過來坐下，朝他遞過去一個拳頭。
“耶！”柯浩然也伸出拳頭，跟他碰了一下。
太好了。
倪苒很欣慰他拿了這個名次，本來還擔心他要鉆牛角尖，為沒拿第一而難過，然而他心胸很豁達，第二名就很開心。
這也意味著他可以參加接下來的冬令營，去意大利待上一陣子。
“爸爸，我跟你商量一件事。”
柯培對於他認真的態度，也回報認真的傾聽：“你說。”
“我想以後，就專心學小提琴，我想考音樂學院。”
“好，你做主。”
“謝謝爸爸！”男人之間的談話言簡意賅，幾句就達成了共識。
結束了柯浩然的比賽，幾天後就是除夕，一家三口去寧市的爺爺那裏過年。柯老爺子得知了孫子比賽時發生的小插曲，心痛又生氣，就差拿起拐杖打柯培。
“孩子懂什麽，他要比賽你就隨他去啊？”
柯培氣定神閑道：“您問問他。”
“爺爺，我已經懂事了，爸爸尊重我，讓我給自己做主。”柯浩然這年成熟了不少，爺爺討好他的炸雞他都不大提得起興趣，這讓柯老爺子不禁一陣失落。
倪苒也幫著說話：“爸爸，反正已經沒事啦，浩然不是好好的嘛。”
老人家只聽得進她的話，點頭：“好，好，好。”一會兒又問起來：“期末考得怎麽樣啊？”
倪苒條件反射想回答，轉念再一想，他是在問柯浩然的成績。
畢竟，這是上小學的第一年。康成雖然平時抓素質教育，但到了期末，各方面都有評分，也避免不了考試。
柯浩然一報分數，幾門亮起了紅燈，讓人懷疑他入學做的智力測試是不是作了弊。
只是體、美這兩項，他都拿了第一名。
“浩然，你偏科偏得有點厲害……”老爺子實在誇不出來，委婉批評道。
還好，他有一門特長，以後走藝術這條路，對文化課要求應該沒那麽高。倪苒擔憂地想想，這學期有比賽就算了，下學期得好好給他補補課。
宅子裏沒什麽娛樂項目，老爺子就好個熱鬧，吃過年夜飯後，倪苒跟柯培陪他打撲克牌。
三人鬥地主玩得總是不太痛快，要是有林嘉慧在，還能湊一桌麻將。
“老太太又到那邊去了？”柯老爺子邊理牌邊問，“出家了？過年也留在那邊？”
柯培打出一副三帶二：“嗯，差不多了吧。”
“給她修座廟自己當住持吧？”柯老爺子只顧嘲諷，一時忽略了，那應該叫尼姑庵才對。
“那不是要賺錢了嗎？”柯培認真地思忖，“佛寺的執照好申請嗎？香火錢要納稅嗎？……等於是佛祖也要交份子錢啊，當住持也是要考證的，嘖……”
倪苒偷偷笑，這老人家每次都暗搓搓說林女士的壞話，實則藏著滿滿的關心。
而柯培哄著他，附和了幾句後，卻一本正經地跟他探討起其中的商機來。
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，牌雖然打得沒什麽意思，一晃，也守完了歲。老人家身體扛不住，要去睡覺，回去前打個哈欠跟他們說：
“上次你們來，天太熱就沒讓你們去泡湯，這個天氣正好，明早讓老馮帶你們去。”
明天有溫泉泡，倪苒回房間就喜滋滋地洗澡睡下了，剛跟柯培摟了一會兒，就覺得不對勁，跑到洗手間一看。
開門紅。
結果就是，她來了例假不能下水，卻還要一大早陪柯培起來，去溫泉的院子，坐在那裏，看著他一個人泡。
柯培美好的背部曲線隱沒在蒸騰的熱氣裏，他趴在池邊仰頭朝她笑，從這個角度看他，肩頸和脖子的肌肉形狀充滿了力量感，稍稍一動，就有一處地方被拉伸繃緊，像是鬼斧神工的藝術品，性感而誘人。
“其實夏天也能泡，要是上次就來了多好。”
倪苒現在只能把腳伸進池子裏，體驗一下溫泉的熱度。她聽到柯培的話，想著要是上次老爺子就讓他們到這裏來，那還得了，她更不能下水了。那時她對柯培還處於很朦朧的狀態呢。
戀人之間的恣意也只有在熟悉了彼此的親密關系以後才會擁有。
所以倪苒現在可以直白地問他：“柯培，你是不是當時就喜歡我？”
現在再想起當初他對自己的各種試探，比如擁抱，親吻，倪苒的心跳已經不那麽劇烈，不過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驚慌失措。柯培實在是蔫壞蔫壞的。
“喜歡啊，”柯培沒否認，還有些無奈，“也不知道你大學是怎麽考上的，我都那樣了，你還不懂，還來問我是不是要履行夫妻義務，笨得可以。”
“明明是你拐彎抹角的，喜歡我還拉柯浩然來做幌子。”倪苒在水裏踢了踢腿，揚他一臉的泉水。
“如果我一直不明白呢？”
“你再不明白，法律上你都是我的合法妻子，”柯培道，“你就是我的，跑也跑不掉。”
“那如果等合同結束我就要走呢？”
這時倪苒回想了一下，才忽然註意到上面根本沒有填寫任何關於期限的信息，也就是說，期限由他說了算。
“合同沒有結束的一天，”柯培伸手握住她的腳丫，輕輕摸了摸，“你要是想毀約，我的律師會讓你背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，到時候你就留在我身邊，什麽時候還完，什麽時候再走。”
“笨蛋培培，”倪苒得意地把腳蹬在他臉上，“夫妻之間債務是共享的，欠自己的債還需要還嗎？”
從老爺子那裏過完年，差不多柯浩然的冬令營也開始了。柯培把他送上了去羅馬的飛機，便張羅著帶倪苒去度假的事。
之前說好天天帶她放煙火的。
柯培在南部的一個海島上正好有套房子，這個季節去過冬也挺愜意，不冷不熱，也沒有夏天那麽多的蚊蟲。
倪苒在飛機上握著柯培的手睡了一覺，下了飛機，便把大衣脫下來，穿著薄毛衣都嫌悶熱，再坐半個小時的車，就到了濱海別墅。
修建在海邊的洋房簡直是夢想中的房子，大大的落地窗一打開，就面朝著綿延的沙灘和藍海，還有高大的綠樹和一叢叢矮灌木。
樓頂有恒溫游泳池，當晚柯培帶倪苒體驗了一把luo泳，倪苒不會水，抱著柯培不敢撒手，被占盡了便宜。
柯培在水下輕輕地掐她腰上的軟肉，調笑道：“這裏好像長了點肉。”
倪苒生氣地打他，他又往上挪了幾寸：“剛剛是開玩笑，這裏才是真的長了。”
倪苒由生氣變得又羞又氣，又不敢有大動作，讓他把自己放回岸上。柯培怎麽會如她的願，摟著她慢慢游到岸邊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，就把她抵在了池壁上。
二人世界還沒兩天，白蘭和陸喬也打包了行李飛過來，強勢入住。
“小桃子送到了外公家，難得有寒假，就數你這個地方好，不介意我們來擠一擠吧？”白蘭厚著臉皮問。
還好房子夠大，分他們一個房間也沒事，加上先前白蘭有事沒事都請他們出去農家樂，柯培就當還一個人情。
陸喬住這樣的房子才是輕車熟路，如魚得水，他一住進來，就摸熟了酒窖和雪茄櫃，沒事就坐在搖椅上吞雲吐霧。
“倪苒，過來一下，幫個忙！”早上倪苒端著牛奶杯路過客廳，他撣了一下雪茄灰，叫住她。
“什麽事？”
陸喬遞出一個相機：“幫我拍幾張。”
他又躺好，手夾起雪茄凹了個造型。
“德行。”倪苒舉起相機，“哢嚓哢嚓”按下快門，還給他。
陸喬捧著相機看來看去，覺得無從下手，全部扔進了回收站：“倪苒謝謝你，我一直以為只有直男才能拍得這麽爛。”
他索性支起了一個三腳架，自己拍。
陸喬是個妖精，他就是有辦法把照片拍得仿佛是別人不經意抓拍的他，分享在朋友圈裏的照片都是很隨意不做作的樣子，仿佛在這裏生活就是他的日常。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PS技術，五官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，他可以考慮考慮開微博當網紅。倪苒遞給柯培看了一眼，他嗤笑一聲。
“很厲害。”
他摟過倪苒：“你別跟他學壞。”
他哪知道，陸喬私底下教唆了倪苒多少次。
只有倪苒明白，她跟陸喬是命運不同。她誤打誤撞才得到了柯培的喜歡，而陸喬，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。
陸喬說你不戴個假的，怎麽讓人想起給你買真的。而柯培恰恰是那種不需要這種心機的人。
把陸喬換成一個男版的倪苒，不經世事，不善言辭，一向註重門面、追求效率的白蘭又怎麽會看得上他呢。陸喬最大的優勢就是清楚自己要什麽，也明白白蘭要什麽，並且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物欲，他很簡單。
夜晚的海灘上空升起了煙火。
冬天的海邊夜裏有些濕冷，柯培讓人也支起了個木堆點起篝火，他們四個圍在一起取暖，順便烤點地瓜和棉花糖吃。
倪苒什麽事也不用管，雙手解放，倚著柯培的肩仰頭看星空上的漂亮的火光，這煙火放的時間可真久，柯培是準備了多少呢，可便宜了陸喬和白蘭這兩個來蹭住的，連煙火的夜晚也一並蹭了去。柯培吹了吹烤得融化的棉花糖，送到她嘴邊：“小心燙。”
倪苒一口咬下，燙了一下，輕輕的哈氣。
“都說了小心燙，好吃嗎？”柯培準備下一個要自己吃一半再餵給她。
“棉花糖還可以烤呀，好好吃。”
真是小可憐，白蘭嘖嘖，吃個烤棉花糖這麽高興，扭頭就撒嬌：“陸喬，快，我也要餵。”
深夜裏倪苒是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的，她忘了把手機關靜音。
“倪苒！”那邊是安可的聲音，她沒叫柯太太，大概是太慌張沒註意，倪苒聽出她聲音裏的恐慌。
“怎麽了？你別急。”倪苒坐起來，柯培也醒過來，有些煩躁地雙手抱住她的腰。
“小少爺出事了！攀巖的時候摔了下來。”
聲音不大，柯培聽得清清楚楚，黑暗中他睜開眼睛。
倪苒抓緊手機：“說明白一點，他現在什麽情況？”
“送到了當地醫院，我……我英語不好沒有全明白，我不清楚……”
柯培那邊已經下床穿衣，倪苒叮囑了幾句把電話掛掉，開了燈走過去，只聽他說：“先回家。”
辦了加急簽證，次日下午就上了飛往意大利的飛機，他們在羅馬機場降落時，當地還是下午。
柯浩然從攀巖壁上掉了下來，五米高，不會受太重的上，但恰恰左手著地，左臂骨折。
醫院裏，柯浩然左手手臂上吊著石膏，一臉害怕責怪的表情：“爸，媽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摔的。”
臨時找的翻譯不太熟意大利醫療專業詞，跟醫生溝通得不是很順利，對於柯培提出的“傷勢會不會影響到今後拉小提琴”，問了半天，訕笑著只會搖頭。
“醫生不能確定。”
柯培抓著翻譯跟醫生在辦公室交涉，倪苒則在病房裏，坐在床前，摸了摸柯浩然的腦袋，示意他別害怕：“浩然，你疼嗎？”
“我不疼。”
怎麽會不疼呢，傷筋動骨的，只是他隱忍的樣子，反而讓她難過了。這只拉小提琴的手如果摔壞，最傷心的應該是柯浩然自己吧。
“有沒有想吃的？”
這句話正中下懷，這些天吃了各種意面和三明治披薩的柯浩然，一下子委屈起來：“媽媽，我想吃紅燒肉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馬上就回家。”看他眼淚汪汪，倪苒也心疼得想哭。
“我們早點回國吧。”倪苒說。
夜裏下起了雪，柯培起來調高了暖氣的溫度，壁爐裏跳躍著電子火苗，熊熊燃燒著，倪苒披了毯子，走到客廳裏，坐在他身邊。
“我一直有意讓他學著獨立，現在想想，是不是太早了點。”柯培陷入了沈思。
“要是他是我的親生孩子，我可能不會忍心讓他一個人決定這個決定那個，”他說，“也許我自以為對他好的方式，其實是不夠關心的借口吧。”
“怎麽能這麽說？你明明是個很好的爸爸，”倪苒難過地抱住柯培，“這不是你的錯。”
柯培自責成那樣，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。
次日辦了出院手續，在倪苒小心翼翼的呵護下，柯浩然吊著石膏上了飛機，時差錯亂讓倪苒昏昏欲睡，她不小心打了個盹，醒來的時候看到柯浩然滿頭是汗。
“怎麽了？浩然？”
他感到不適，甚至疼得出了汗。
柯培握著柯浩然完好的那只手，一臉平靜地說：“可能是氣壓問題，我向空姐要點止痛片。”
吃完止痛片，柯浩然噙著眼淚睡著了。
倪苒便再也沒睡著，盯著那小家夥皺起的小臉，生怕他又哪裏不舒服，自己大意地睡過去沒發現。
骨折只能靠慢慢養，倪苒便時時刻刻多照顧著，學校開學典禮缺了席，柯家給請了長假。陸喬組織了一幫小朋友周末來看他，獻愛心，鼓勵柯浩然小朋友早早好起來。
一個個禮物堆滿了房間，柯浩然收到這麽多小朋友的關照，躺在床上笑得很開心：“謝謝，謝謝，謝謝……”
潘遠卿問他：“浩然，你什麽時候好呀？”
“我媽說，傷筋動骨一百天，我數過了，再等八十天吧。”
“好久好久呀，那不是要半個學期嗎？”
“我媽說，過段時間拆了石膏就可以去上課。”柯浩然把倪苒的每一句話記得牢牢的。
童言無忌，直接就問：“那你還能拉小提琴嗎？”
提到小提琴，孩子的目光黯淡下來。
國內的醫生倒是比較樂觀，說好好做覆健，還是有希望恢覆從前的水平。但不管怎麽說，這對柯浩然來說都算一個不小的打擊，起碼在完全恢覆之前，他都要沈陷在無法恢覆的恐慌裏。
他一個月沒摸琴了，只能看一看。
倪苒忙打著圓場：“當然可以，浩然手好了就可以拉，到時候兒童節還讓他來表演節目。”
她擔心平時安可在家顧不上陪他說話，自己便盡可能在家陪著，聊聊天，讀讀故事書。
時間一久，便不可避免地接到幾次範文靜打來的電話。
“倪苒，今天上課怎麽又沒來？老師點名啦……看著照片點的，我沒能幫你答得上到。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倪苒，以後這老師的課你還是都來上吧，她已經點過你兩次沒來了。”範文靜對她的情況表示不樂觀。
“嗯，謝謝你，文靜。”
掛了電話，她回到房間又把那本故事書捧起來：“我們繼續讀。”
柯浩然楞楞地叫她：“媽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最近都不怎麽去上課，是因為我嗎？”
“這個學期課少嘛。”被一個孩子批評不好好上學，倪苒也很慚愧，無奈地笑笑。
“是嗎？”柯浩然道，“可是，你一有空就喜歡看書，現在也只能陪著我……”
“因為媽媽喜歡你呀。”
倪苒說完，柯浩然便又問她：
“媽媽，你現在做的，是你自己喜歡的事嗎？”
“嗯？”倪苒答得倒有些遲疑了，她不知道柯浩然指的是什麽。
孩子問的問題自然就是他的字面意思，他們從來不拐來拐去。
“媽，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，很痛苦。我現在就很痛苦。”
“沒事的，浩然，”倪苒鼻頭有些酸，“你會好的。”
倪苒喜歡的事是什麽呢，她當然是想讀書的。
上學期的期末考並沒有考出她理想的成績，為此她也懊惱過，不過，大學剩下的三個學期，怕是要以同樣的方式度過吧，索性不去想。
這學期還可能會掛科，她缺了那麽些課。
好在柯培神通廣大，早幫她考慮過這個，不知道托什麽人打通了關系，那個點自己兩次名的老師，直接把她的出勤記錄改成了優。
倪苒卻因此反思了起來，什麽時候她也變成了這種享受特殊待遇的學生，她考慮了幾天，去找柯培。
“你想考研？”
“嗯，時間我會安排好，只是打算跟你商量一下。”
柯培從書桌後走出來，牽住她的手到沙發旁坐下。
“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。只是，苒苒，你有沒有想過，這會讓你很辛苦？”
“我並不覺得辛苦。而且，我努力學習，可以給孩子樹立一個很好的榜樣。”
柯培給她提供了另一個可行方案：“其實苒苒，你可以選擇保研，你知道，以你的成績是完全可以的。”
柯培對她學習成績的認知還停留在以前，以前保研還能拼一拼，但上個學期她的成績慘不忍睹。
“滬大的精算專業不如滬財，滬財有專門的精算中心，我想考到那裏。”
“那個學校的校區離家很遠吧……”柯培嘆了口氣，“你考慮好了？”
“嗯。”倪苒點點頭。
他確認過後便不再勸說：“那好，我沒有意見。”
再怎麽樣，也比出國留學好，起碼她還是在他身邊的。
柯浩然去醫院拆了石膏，醫生說他恢覆得不錯，畢竟是正在長身體的小夥子，生命力驚人的旺盛。
倪苒等他能去上學，便也對自己的學習上起心來，每天準時去學校報道，一節課也不落下。
自從去年她註重衣著打扮開始，走在學校裏的路上，坐在公共教室裏，都會時不時被同校的學生搭訕。班裏也多了不少來請教他問題的男生，倪苒盡量保持禮貌，同時與他們拉開距離，也不再避諱自己已婚的事實。
起初他們都以為這是倪苒拒絕別人而使用的借口，直到遇見過幾次來接倪苒回家的柯培。
流言四起，還好柯培看上去與倪苒年齡相當，兩個人模樣也登對，這流言才稍稍好聽了點，只是說倪苒攀上了豪門。
畢竟，從前她是個拿助學金到處打工的貧困生。而現在她連認真學習都變成了一種惺惺作態。
在男生的口中大概是這麽個版本，到女生嘴裏倒反而是另一種評價。
“我看這個男人既有錢，又長得這麽帥，他要想，娶個二線明星都可以。倪苒以前平平無奇的，這個人對她是真愛吧？”
“你們看到他給倪苒拿包了嗎？好體貼啊，現實版的灰姑娘，現在我願意相信童話了。”
“我倒覺得倪苒學習成績好得嚇人，也沒見她怎麽看書，她不是學霸，根本是學神。以後就算只靠自己，也不會過得差的，未必算她高攀，她嫁過去還能給土豪家裏改善智商基因呢。”
同性的言語反而對她更加寬容，這大概是因為得到了男人的愛，就得到了女人的尊重。
範文靜把這些話說給倪苒聽，倪苒聽了後也就笑了笑，她不能把這些話當一回事，還是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。先前缺了課，她得一點點補回來。
只是偶爾，她還是得照常去拜訪一下王興大師。
“倪女士。”王興竟然不稱呼她為柯太太，給她直接拔高，讓她有了一種自己跟林嘉慧同輩的感覺。
“大師，您怎麽不叫我柯太太了呢？”
“這世界上男女平等，女士冠夫姓本來就不公平，尤其還要讓獨立女性使用夫家的姓氏，這是一件失禮的事。”
這句話講給林女士聽，想必她會開心。
王興大概從吳太太嘴裏知道她在準備考研了吧，真會說話，倪苒笑笑。
“我不介意，您怎麽叫都行。”
倪苒也承認現在的生活，是柯培帶給自己的，她不引以為恥，只是希望，有一天自己能夠跟他對等起來。
“您有我婆婆的消息嗎？”
倪苒想起林嘉慧幾個月沒更新過任何信息，最後一張照片還是她磕破了頭的朝聖照，也不知道她在藏區可好。
“我給林女士問了個卦，是吉卦，你放心。”
算卦的事倪苒從來不信，也就是說，林嘉慧沒跟王興聯絡過。
不過王興對倪苒還是挺得意的，之前他算了她幾件事，都能差強人意對得上，他順道關心著：
“倪女士要考研？”
“嗯。”
“讀書多是好事，其實我學生裏有個滬財的教授。”
“嗯？”聽到自己要報考的學校的名字，她倒是感興趣了起來，“大師準備為我引薦一下嗎？”
說著話，吳太太她們從門外走進來：“柯太太，來聽課呀？”
“吳太太，孫太太，楊太太……”倪苒挨個叫人。
“書看得怎麽樣？”吳太太嗔道，“你啊，這個考研準備得太早，好多人都是下半年才開始。是不是找借口不跟我們玩？”
“哪的話，今天不是來了嘛。”倪苒笑，“我準備考滬財的精算，競爭很激烈，所以才想著早點準備。”
於是由原本的一周一聚，改成兩周一聚，三周一聚，倪苒盡量勻出時間，還是被責怪冷落了她們。
吳太太不依不饒的：“光是今天可不夠，下周三一起去打球。”
“周三……全天有課。”倪苒考慮了一下，不行。
“那周四上午，你送了孩子上學，就過去，咱們到時候再一起吃午飯。”吳太太說完問了一下旁邊的幾位，“你們時間可以嗎？”
“就是不可以也得可以呀。”她們笑。
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倪苒再推辭就是得罪人，便欣然說：“那好，我一定去。”
天哪所有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，沒想到我真的完成了5天的萬更任務，而且都是準時的，這對我一個手速渣來說簡直是奇跡！三百六十度求誇獎哈哈哈，看在人家這麽辛苦的份上，大家點進我專欄收一下新坑《惡劣偶像》猴5猴？坑品絕對有保障2333，依然是甜寵風，文案沒有寫好，這幾天碼字沒時間改，之後我會改掉的，麽麽噠
P.s 從明天開始恢覆日三千，加更以後還會有，只是這幾天沒睡好，要休息休息啦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林嘉慧就這麽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
柯培還是從倪苒嘴裏知道自己親媽又離開滬市了，不過經過了這麽多年，他早就習慣了母親跟自己的相處模式。反正就算還在滬市，林嘉慧也不愛來關心他，平時他也不去她那自討沒趣，所以林嘉慧走不走，確實不需要再特意跟他打一聲招呼。
沒過多久，倪苒發現林嘉慧的朋友圈更新了封面，那是她站在草原上的照片，人還是很精神，就是額頭上紅了一塊，那是磕長頭磕出來的傷痕，屬於她們朝聖者的信仰。
她一走，倪苒對王大師不敢怠慢，去周易班比她在時還勤。畢竟一個學期那麽多學費交了進去，倪苒本著這麽貴的課多上幾節都算是賺到的，保持著每周基本去一次的頻率。
傳聞王興不喜歡讀書人，尤其是年輕人。倪苒猜，大概是年輕的讀書人不好糊弄，他們深受科學價值觀教育影響，不愛吃王興這套，更重要的一點是付不起錢。
但不知道是不是林嘉慧特意交代過王興的緣故，還是傳聞有誤，他對自己很關照，也能聊得起來。
“柯太太，近來你印堂有異色，行事應以穩妥謹慎為先。”
倪苒問：“大師，我可不可以把您這個說法理解為水逆呢？”
“萬法皆通，萬宗同源。”
倪苒問：“大師，您會解夢嗎？我昨晚夢見自己……”
“柯太太，我師承是周易之法，會解夢的那個是周公，體系不同。”不是才說萬宗同源嘛。
倪苒以為自己的問題冒犯了他，正想著跟大師說話要謹慎一點，他又說：“不過，你可以說來聽聽。”
有時候他的助理來跟他匯報事情，他不會避諱，當著幾個學生的面簡單交代幾句，大概是關於給西北的某些貧困縣的物資捐贈，涉及的金額還挺大。聽說他看不得窮人受苦，雖然從富商權貴那裏斂了不少財，但每年都會實實在在捐出不少款。
接觸下來倪苒得出了一個結論，王興在神棍界比較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本來擔心林嘉慧走後，她一個人未必能和吳太太她們相處好，之後又約了幾次高爾夫球和瑜伽，她們態度倒是沒怎麽變。看來，真正讓她能夠穩固下來的，還是得益於柯培本身在他們圈子裏的地位。
“今年行情不好，這次年終盤點，多少gg公司被資本吞並，柯先生的奧傳反而比去年勢頭更猛。”
“說起來柯先生也是今年才結婚的吧？情場事業兩得意啊。”
“這說明柯太太旺夫，你們看看她的鼻子，長得很好。”
倪苒下意思捂住鼻尖：“還有這種說法嗎？”
“捂什麽呀，多好看！”吳太太笑道，“柯太太快放寒假了吧，聽說你又帶孩子又上學的，真不容易。柯先生娶你，倒是他的福氣呢。”
說起來是要考試了，倪苒在家猛抱了兩周佛腳，總算有驚無險地考完，績點沒拉下多少，不過分數已經大不如之前。
柯浩然的小提琴比賽也到了眼下，他送去參賽的錄音CD輕輕松松就通過預賽，進了決賽。
在這半年的準備中，他已經磨損了無數琴弓，倪苒常擔心，他這樣每天長時間往一個方向歪著頭拉琴，會不會影響身體發育，導致左右不對稱。
這個擔心在決賽當天煙消雲散，柯浩然穿上小西裝，系個領結，頭發用定型抓上去，十足的小型男。他跟柯培長得不像，氣質就不像滬市人，而帶有一種北方男人的瀟灑，簡單來說就是“爺們”，小小年紀男子力爆棚。
進決賽的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天才琴童，是各地音樂協會推薦過來，再經過預賽篩選的。
倪苒買了兩張票進場，比賽開始前她繞到後臺去看看他，後臺裏有不少異域面孔，白人孩子一個個漂亮得像瓷娃娃。他們在進行賽前的準備，調整琴弦音調的精準度，一片喑喑啞啞的聲音。
“緊張嗎浩然？”倪苒問。
柯浩然滿不在乎道：“不緊張。”很沈穩。
她便放心地回了自己座席上，後臺不便多待，那些外國孩子一個個也都沒大人陪的。
柯培問她：“怎麽樣？”
倪苒發現他在緊張兒子，笑了笑。
“他挺有信心的。”
然而隔了一會兒，一個工作人員焦急地過來，四處尋找：“柯浩然的家人在嗎？”
柯培站起來。
他們在後臺再看到柯浩然，那小東西明明像沒事人一樣，看到爸媽都來了，走上前一臉平靜地說：“媽媽，我耳朵嗡嗡響。”
“耳鳴了嗎？”倪苒一驚，手探向他的額頭，觸了電似的縮回來。
好燙。
柯培也摸了摸兒子額頭的溫度：“這是發燒了，我們去醫院。”
可是，比賽還有半小時就要開始。倪苒六神無主，明明來的路上還活蹦亂跳的。
正當柯培把他抱起來時，他推了推爸爸：“我沒事，老爸，放我下來。”
頭燙得厲害，意識卻很清醒，他也沒什麽不適的樣子。
旁邊工作人員喃喃道：“可惜了，怎麽在這個時候燒成這樣？”
“比賽我是第一個上場，表演完再走。”柯浩然條理清晰，語句通順，“爸爸，我就是耳朵有點聲音，沒有別的不舒服。”
柯培抱著他，正好與他平視：“你確定嗎？要為自己的健康負責。”
“當然了，我沒騙你，能行，沒事。”
柯培把他放下去，他穩穩站在地上，還沖兩個大人擺擺手：“你們回去坐著吧。”
“真的可以嗎？柯培，你摸他腦袋那麽燙，這會燒成肺炎吧……”倪苒放心不下，不敢走。
而柯培回頭看一眼就拉她走了：“是他自己的比賽，他決定就好，是個大人了。”
畢竟用心練習了這麽久，要倪苒強行把他送進醫院，放棄比賽，她也不忍心。她只能回到座位上，在心裏默默祈禱柯浩然可以順利完成演出。半個小時很難熬，她轉頭瞥見柯培也沒閑著，眉頭緊鎖，用手機聯系著什麽人。終於進場的音樂聲停止，主持人上了臺，開始致辭環節。
一一介紹了領導嘉賓和評委，也熬過了漫長的開場演講。總算是讓柯浩然上臺了。
倪苒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氣，柯浩然朝她的方向看過來，隨即轉回去，琴弓按在弦上，那姿勢分外優雅。
第一個音節先跳躍出來，頓時，她感到全世界都安靜下來。柯浩然的比賽曲目是《帕格尼尼的第24首隨想曲》，激／情迸發的小提琴曲，倪苒曾在家裏聽他練習過無數遍，而這一次，恰恰是他發揮最好的一次。
第一個上場的往往不占優勢，因為評委會對後面的選手抱有更大的期待。而柯浩然一開場就這麽驚艷，反倒讓人再難以期待之後上場選手的表現。
全場觀眾都屏住了呼吸，情緒隨著音樂的起伏而變化，一曲完畢，他們起立鼓起掌來。
倪苒隨著觀眾站起來，看著那個可愛的孩子恭恭敬敬地謝了幕，下了臺，她沒看到的是，柯浩然剛消失在幕布後，就慢慢地坐倒在地上。
柯培聯系好的車就在會場大門外等，把人送上車時，小家夥已經暈了過去。
醫院診斷他是過度勞累，那顯然是長時間練習所致，讓倪苒好一陣心疼，不過又聽醫生說修養一陣子就沒什麽大問題，就稍稍放心了點。
打過了兩袋點滴，他慢慢醒過來，倪苒摸摸他的臉：
“醒啦，浩然，你表現得很好。”
“比賽結果出來了嗎？”他一醒來問的就是這個。
柯培站在旁邊，這會兒便告訴他：“出來了。”
“第二名。”
這個輕描淡寫的語氣。柯浩然可能永遠不知道，從他上臺之前半小時到表演完畢謝幕後的時間裏，柯培在臺下有多擔心。
柯浩然靜了靜，眨眨眼睛：“真的？”
柯培笑笑，走過來坐下，朝他遞過去一個拳頭。
“耶！”柯浩然也伸出拳頭，跟他碰了一下。
太好了。
倪苒很欣慰他拿了這個名次，本來還擔心他要鉆牛角尖，為沒拿第一而難過，然而他心胸很豁達，第二名就很開心。
這也意味著他可以參加接下來的冬令營，去意大利待上一陣子。
“爸爸，我跟你商量一件事。”
柯培對於他認真的態度，也回報認真的傾聽：“你說。”
“我想以後，就專心學小提琴，我想考音樂學院。”
“好，你做主。”
“謝謝爸爸！”男人之間的談話言簡意賅，幾句就達成了共識。
結束了柯浩然的比賽，幾天後就是除夕，一家三口去寧市的爺爺那裏過年。柯老爺子得知了孫子比賽時發生的小插曲，心痛又生氣，就差拿起拐杖打柯培。
“孩子懂什麽，他要比賽你就隨他去啊？”
柯培氣定神閑道：“您問問他。”
“爺爺，我已經懂事了，爸爸尊重我，讓我給自己做主。”柯浩然這年成熟了不少，爺爺討好他的炸雞他都不大提得起興趣，這讓柯老爺子不禁一陣失落。
倪苒也幫著說話：“爸爸，反正已經沒事啦，浩然不是好好的嘛。”
老人家只聽得進她的話，點頭：“好，好，好。”一會兒又問起來：“期末考得怎麽樣啊？”
倪苒條件反射想回答，轉念再一想，他是在問柯浩然的成績。
畢竟，這是上小學的第一年。康成雖然平時抓素質教育，但到了期末，各方面都有評分，也避免不了考試。
柯浩然一報分數，幾門亮起了紅燈，讓人懷疑他入學做的智力測試是不是作了弊。
只是體、美這兩項，他都拿了第一名。
“浩然，你偏科偏得有點厲害……”老爺子實在誇不出來，委婉批評道。
還好，他有一門特長，以後走藝術這條路，對文化課要求應該沒那麽高。倪苒擔憂地想想，這學期有比賽就算了，下學期得好好給他補補課。
宅子裏沒什麽娛樂項目，老爺子就好個熱鬧，吃過年夜飯後，倪苒跟柯培陪他打撲克牌。
三人鬥地主玩得總是不太痛快，要是有林嘉慧在，還能湊一桌麻將。
“老太太又到那邊去了？”柯老爺子邊理牌邊問，“出家了？過年也留在那邊？”
柯培打出一副三帶二：“嗯，差不多了吧。”
“給她修座廟自己當住持吧？”柯老爺子只顧嘲諷，一時忽略了，那應該叫尼姑庵才對。
“那不是要賺錢了嗎？”柯培認真地思忖，“佛寺的執照好申請嗎？香火錢要納稅嗎？……等於是佛祖也要交份子錢啊，當住持也是要考證的，嘖……”
倪苒偷偷笑，這老人家每次都暗搓搓說林女士的壞話，實則藏著滿滿的關心。
而柯培哄著他，附和了幾句後，卻一本正經地跟他探討起其中的商機來。
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，牌雖然打得沒什麽意思，一晃，也守完了歲。老人家身體扛不住，要去睡覺，回去前打個哈欠跟他們說：
“上次你們來，天太熱就沒讓你們去泡湯，這個天氣正好，明早讓老馮帶你們去。”
明天有溫泉泡，倪苒回房間就喜滋滋地洗澡睡下了，剛跟柯培摟了一會兒，就覺得不對勁，跑到洗手間一看。
開門紅。
結果就是，她來了例假不能下水，卻還要一大早陪柯培起來，去溫泉的院子，坐在那裏，看著他一個人泡。
柯培美好的背部曲線隱沒在蒸騰的熱氣裏，他趴在池邊仰頭朝她笑，從這個角度看他，肩頸和脖子的肌肉形狀充滿了力量感，稍稍一動，就有一處地方被拉伸繃緊，像是鬼斧神工的藝術品，性感而誘人。
“其實夏天也能泡，要是上次就來了多好。”
倪苒現在只能把腳伸進池子裏，體驗一下溫泉的熱度。她聽到柯培的話，想著要是上次老爺子就讓他們到這裏來，那還得了，她更不能下水了。那時她對柯培還處於很朦朧的狀態呢。
戀人之間的恣意也只有在熟悉了彼此的親密關系以後才會擁有。
所以倪苒現在可以直白地問他：“柯培，你是不是當時就喜歡我？”
現在再想起當初他對自己的各種試探，比如擁抱，親吻，倪苒的心跳已經不那麽劇烈，不過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驚慌失措。柯培實在是蔫壞蔫壞的。
“喜歡啊，”柯培沒否認，還有些無奈，“也不知道你大學是怎麽考上的，我都那樣了，你還不懂，還來問我是不是要履行夫妻義務，笨得可以。”
“明明是你拐彎抹角的，喜歡我還拉柯浩然來做幌子。”倪苒在水裏踢了踢腿，揚他一臉的泉水。
“如果我一直不明白呢？”
“你再不明白，法律上你都是我的合法妻子，”柯培道，“你就是我的，跑也跑不掉。”
“那如果等合同結束我就要走呢？”
這時倪苒回想了一下，才忽然註意到上面根本沒有填寫任何關於期限的信息，也就是說，期限由他說了算。
“合同沒有結束的一天，”柯培伸手握住她的腳丫，輕輕摸了摸，“你要是想毀約，我的律師會讓你背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，到時候你就留在我身邊，什麽時候還完，什麽時候再走。”
“笨蛋培培，”倪苒得意地把腳蹬在他臉上，“夫妻之間債務是共享的，欠自己的債還需要還嗎？”
從老爺子那裏過完年，差不多柯浩然的冬令營也開始了。柯培把他送上了去羅馬的飛機，便張羅著帶倪苒去度假的事。
之前說好天天帶她放煙火的。
柯培在南部的一個海島上正好有套房子，這個季節去過冬也挺愜意，不冷不熱，也沒有夏天那麽多的蚊蟲。
倪苒在飛機上握著柯培的手睡了一覺，下了飛機，便把大衣脫下來，穿著薄毛衣都嫌悶熱，再坐半個小時的車，就到了濱海別墅。
修建在海邊的洋房簡直是夢想中的房子，大大的落地窗一打開，就面朝著綿延的沙灘和藍海，還有高大的綠樹和一叢叢矮灌木。
樓頂有恒溫游泳池，當晚柯培帶倪苒體驗了一把luo泳，倪苒不會水，抱著柯培不敢撒手，被占盡了便宜。
柯培在水下輕輕地掐她腰上的軟肉，調笑道：“這裏好像長了點肉。”
倪苒生氣地打他，他又往上挪了幾寸：“剛剛是開玩笑，這裏才是真的長了。”
倪苒由生氣變得又羞又氣，又不敢有大動作，讓他把自己放回岸上。柯培怎麽會如她的願，摟著她慢慢游到岸邊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，就把她抵在了池壁上。
二人世界還沒兩天，白蘭和陸喬也打包了行李飛過來，強勢入住。
“小桃子送到了外公家，難得有寒假，就數你這個地方好，不介意我們來擠一擠吧？”白蘭厚著臉皮問。
還好房子夠大，分他們一個房間也沒事，加上先前白蘭有事沒事都請他們出去農家樂，柯培就當還一個人情。
陸喬住這樣的房子才是輕車熟路，如魚得水，他一住進來，就摸熟了酒窖和雪茄櫃，沒事就坐在搖椅上吞雲吐霧。
“倪苒，過來一下，幫個忙！”早上倪苒端著牛奶杯路過客廳，他撣了一下雪茄灰，叫住她。
“什麽事？”
陸喬遞出一個相機：“幫我拍幾張。”
他又躺好，手夾起雪茄凹了個造型。
“德行。”倪苒舉起相機，“哢嚓哢嚓”按下快門，還給他。
陸喬捧著相機看來看去，覺得無從下手，全部扔進了回收站：“倪苒謝謝你，我一直以為只有直男才能拍得這麽爛。”
他索性支起了一個三腳架，自己拍。
陸喬是個妖精，他就是有辦法把照片拍得仿佛是別人不經意抓拍的他，分享在朋友圈裏的照片都是很隨意不做作的樣子，仿佛在這裏生活就是他的日常。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PS技術，五官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，他可以考慮考慮開微博當網紅。倪苒遞給柯培看了一眼，他嗤笑一聲。
“很厲害。”
他摟過倪苒：“你別跟他學壞。”
他哪知道，陸喬私底下教唆了倪苒多少次。
只有倪苒明白，她跟陸喬是命運不同。她誤打誤撞才得到了柯培的喜歡，而陸喬，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。
陸喬說你不戴個假的，怎麽讓人想起給你買真的。而柯培恰恰是那種不需要這種心機的人。
把陸喬換成一個男版的倪苒，不經世事，不善言辭，一向註重門面、追求效率的白蘭又怎麽會看得上他呢。陸喬最大的優勢就是清楚自己要什麽，也明白白蘭要什麽，並且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物欲，他很簡單。
夜晚的海灘上空升起了煙火。
冬天的海邊夜裏有些濕冷，柯培讓人也支起了個木堆點起篝火，他們四個圍在一起取暖，順便烤點地瓜和棉花糖吃。
倪苒什麽事也不用管，雙手解放，倚著柯培的肩仰頭看星空上的漂亮的火光，這煙火放的時間可真久，柯培是準備了多少呢，可便宜了陸喬和白蘭這兩個來蹭住的，連煙火的夜晚也一並蹭了去。柯培吹了吹烤得融化的棉花糖，送到她嘴邊：“小心燙。”
倪苒一口咬下，燙了一下，輕輕的哈氣。
“都說了小心燙，好吃嗎？”柯培準備下一個要自己吃一半再餵給她。
“棉花糖還可以烤呀，好好吃。”
真是小可憐，白蘭嘖嘖，吃個烤棉花糖這麽高興，扭頭就撒嬌：“陸喬，快，我也要餵。”
深夜裏倪苒是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的，她忘了把手機關靜音。
“倪苒！”那邊是安可的聲音，她沒叫柯太太，大概是太慌張沒註意，倪苒聽出她聲音裏的恐慌。
“怎麽了？你別急。”倪苒坐起來，柯培也醒過來，有些煩躁地雙手抱住她的腰。
“小少爺出事了！攀巖的時候摔了下來。”
聲音不大，柯培聽得清清楚楚，黑暗中他睜開眼睛。
倪苒抓緊手機：“說明白一點，他現在什麽情況？”
“送到了當地醫院，我……我英語不好沒有全明白，我不清楚……”
柯培那邊已經下床穿衣，倪苒叮囑了幾句把電話掛掉，開了燈走過去，只聽他說：“先回家。”
辦了加急簽證，次日下午就上了飛往意大利的飛機，他們在羅馬機場降落時，當地還是下午。
柯浩然從攀巖壁上掉了下來，五米高，不會受太重的上，但恰恰左手著地，左臂骨折。
醫院裏，柯浩然左手手臂上吊著石膏，一臉害怕責怪的表情：“爸，媽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摔的。”
臨時找的翻譯不太熟意大利醫療專業詞，跟醫生溝通得不是很順利，對於柯培提出的“傷勢會不會影響到今後拉小提琴”，問了半天，訕笑著只會搖頭。
“醫生不能確定。”
柯培抓著翻譯跟醫生在辦公室交涉，倪苒則在病房裏，坐在床前，摸了摸柯浩然的腦袋，示意他別害怕：“浩然，你疼嗎？”
“我不疼。”
怎麽會不疼呢，傷筋動骨的，只是他隱忍的樣子，反而讓她難過了。這只拉小提琴的手如果摔壞，最傷心的應該是柯浩然自己吧。
“有沒有想吃的？”
這句話正中下懷，這些天吃了各種意面和三明治披薩的柯浩然，一下子委屈起來：“媽媽，我想吃紅燒肉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馬上就回家。”看他眼淚汪汪，倪苒也心疼得想哭。
“我們早點回國吧。”倪苒說。
夜裏下起了雪，柯培起來調高了暖氣的溫度，壁爐裏跳躍著電子火苗，熊熊燃燒著，倪苒披了毯子，走到客廳裏，坐在他身邊。
“我一直有意讓他學著獨立，現在想想，是不是太早了點。”柯培陷入了沈思。
“要是他是我的親生孩子，我可能不會忍心讓他一個人決定這個決定那個，”他說，“也許我自以為對他好的方式，其實是不夠關心的借口吧。”
“怎麽能這麽說？你明明是個很好的爸爸，”倪苒難過地抱住柯培，“這不是你的錯。”
柯培自責成那樣，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。
次日辦了出院手續，在倪苒小心翼翼的呵護下，柯浩然吊著石膏上了飛機，時差錯亂讓倪苒昏昏欲睡，她不小心打了個盹，醒來的時候看到柯浩然滿頭是汗。
“怎麽了？浩然？”
他感到不適，甚至疼得出了汗。
柯培握著柯浩然完好的那只手，一臉平靜地說：“可能是氣壓問題，我向空姐要點止痛片。”
吃完止痛片，柯浩然噙著眼淚睡著了。
倪苒便再也沒睡著，盯著那小家夥皺起的小臉，生怕他又哪裏不舒服，自己大意地睡過去沒發現。
骨折只能靠慢慢養，倪苒便時時刻刻多照顧著，學校開學典禮缺了席，柯家給請了長假。陸喬組織了一幫小朋友周末來看他，獻愛心，鼓勵柯浩然小朋友早早好起來。
一個個禮物堆滿了房間，柯浩然收到這麽多小朋友的關照，躺在床上笑得很開心：“謝謝，謝謝，謝謝……”
潘遠卿問他：“浩然，你什麽時候好呀？”
“我媽說，傷筋動骨一百天，我數過了，再等八十天吧。”
“好久好久呀，那不是要半個學期嗎？”
“我媽說，過段時間拆了石膏就可以去上課。”柯浩然把倪苒的每一句話記得牢牢的。
童言無忌，直接就問：“那你還能拉小提琴嗎？”
提到小提琴，孩子的目光黯淡下來。
國內的醫生倒是比較樂觀，說好好做覆健，還是有希望恢覆從前的水平。但不管怎麽說，這對柯浩然來說都算一個不小的打擊，起碼在完全恢覆之前，他都要沈陷在無法恢覆的恐慌裏。
他一個月沒摸琴了，只能看一看。
倪苒忙打著圓場：“當然可以，浩然手好了就可以拉，到時候兒童節還讓他來表演節目。”
她擔心平時安可在家顧不上陪他說話，自己便盡可能在家陪著，聊聊天，讀讀故事書。
時間一久，便不可避免地接到幾次範文靜打來的電話。
“倪苒，今天上課怎麽又沒來？老師點名啦……看著照片點的，我沒能幫你答得上到。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“倪苒，以後這老師的課你還是都來上吧，她已經點過你兩次沒來了。”範文靜對她的情況表示不樂觀。
“嗯，謝謝你，文靜。”
掛了電話，她回到房間又把那本故事書捧起來：“我們繼續讀。”
柯浩然楞楞地叫她：“媽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最近都不怎麽去上課，是因為我嗎？”
“這個學期課少嘛。”被一個孩子批評不好好上學，倪苒也很慚愧，無奈地笑笑。
“是嗎？”柯浩然道，“可是，你一有空就喜歡看書，現在也只能陪著我……”
“因為媽媽喜歡你呀。”
倪苒說完，柯浩然便又問她：
“媽媽，你現在做的，是你自己喜歡的事嗎？”
“嗯？”倪苒答得倒有些遲疑了，她不知道柯浩然指的是什麽。
孩子問的問題自然就是他的字面意思，他們從來不拐來拐去。
“媽，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，很痛苦。我現在就很痛苦。”
“沒事的，浩然，”倪苒鼻頭有些酸，“你會好的。”
倪苒喜歡的事是什麽呢，她當然是想讀書的。
上學期的期末考並沒有考出她理想的成績，為此她也懊惱過，不過，大學剩下的三個學期，怕是要以同樣的方式度過吧，索性不去想。
這學期還可能會掛科，她缺了那麽些課。
好在柯培神通廣大，早幫她考慮過這個，不知道托什麽人打通了關系，那個點自己兩次名的老師，直接把她的出勤記錄改成了優。
倪苒卻因此反思了起來，什麽時候她也變成了這種享受特殊待遇的學生，她考慮了幾天，去找柯培。
“你想考研？”
“嗯，時間我會安排好，只是打算跟你商量一下。”
柯培從書桌後走出來，牽住她的手到沙發旁坐下。
“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。只是，苒苒，你有沒有想過，這會讓你很辛苦？”
“我並不覺得辛苦。而且，我努力學習，可以給孩子樹立一個很好的榜樣。”
柯培給她提供了另一個可行方案：“其實苒苒，你可以選擇保研，你知道，以你的成績是完全可以的。”
柯培對她學習成績的認知還停留在以前，以前保研還能拼一拼，但上個學期她的成績慘不忍睹。
“滬大的精算專業不如滬財，滬財有專門的精算中心，我想考到那裏。”
“那個學校的校區離家很遠吧……”柯培嘆了口氣，“你考慮好了？”
“嗯。”倪苒點點頭。
他確認過後便不再勸說：“那好，我沒有意見。”
再怎麽樣，也比出國留學好，起碼她還是在他身邊的。
柯浩然去醫院拆了石膏，醫生說他恢覆得不錯，畢竟是正在長身體的小夥子，生命力驚人的旺盛。
倪苒等他能去上學，便也對自己的學習上起心來，每天準時去學校報道，一節課也不落下。
自從去年她註重衣著打扮開始，走在學校裏的路上，坐在公共教室裏，都會時不時被同校的學生搭訕。班裏也多了不少來請教他問題的男生，倪苒盡量保持禮貌，同時與他們拉開距離，也不再避諱自己已婚的事實。
起初他們都以為這是倪苒拒絕別人而使用的借口，直到遇見過幾次來接倪苒回家的柯培。
流言四起，還好柯培看上去與倪苒年齡相當，兩個人模樣也登對，這流言才稍稍好聽了點，只是說倪苒攀上了豪門。
畢竟，從前她是個拿助學金到處打工的貧困生。而現在她連認真學習都變成了一種惺惺作態。
在男生的口中大概是這麽個版本，到女生嘴裏倒反而是另一種評價。
“我看這個男人既有錢，又長得這麽帥，他要想，娶個二線明星都可以。倪苒以前平平無奇的，這個人對她是真愛吧？”
“你們看到他給倪苒拿包了嗎？好體貼啊，現實版的灰姑娘，現在我願意相信童話了。”
“我倒覺得倪苒學習成績好得嚇人，也沒見她怎麽看書，她不是學霸，根本是學神。以後就算只靠自己，也不會過得差的，未必算她高攀，她嫁過去還能給土豪家裏改善智商基因呢。”
同性的言語反而對她更加寬容，這大概是因為得到了男人的愛，就得到了女人的尊重。
範文靜把這些話說給倪苒聽，倪苒聽了後也就笑了笑，她不能把這些話當一回事，還是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。先前缺了課，她得一點點補回來。
只是偶爾，她還是得照常去拜訪一下王興大師。
“倪女士。”王興竟然不稱呼她為柯太太，給她直接拔高，讓她有了一種自己跟林嘉慧同輩的感覺。
“大師，您怎麽不叫我柯太太了呢？”
“這世界上男女平等，女士冠夫姓本來就不公平，尤其還要讓獨立女性使用夫家的姓氏，這是一件失禮的事。”
這句話講給林女士聽，想必她會開心。
王興大概從吳太太嘴裏知道她在準備考研了吧，真會說話，倪苒笑笑。
“我不介意，您怎麽叫都行。”
倪苒也承認現在的生活，是柯培帶給自己的，她不引以為恥，只是希望，有一天自己能夠跟他對等起來。
“您有我婆婆的消息嗎？”
倪苒想起林嘉慧幾個月沒更新過任何信息，最後一張照片還是她磕破了頭的朝聖照，也不知道她在藏區可好。
“我給林女士問了個卦，是吉卦，你放心。”
算卦的事倪苒從來不信，也就是說，林嘉慧沒跟王興聯絡過。
不過王興對倪苒還是挺得意的，之前他算了她幾件事，都能差強人意對得上，他順道關心著：
“倪女士要考研？”
“嗯。”
“讀書多是好事，其實我學生裏有個滬財的教授。”
“嗯？”聽到自己要報考的學校的名字，她倒是感興趣了起來，“大師準備為我引薦一下嗎？”
說著話，吳太太她們從門外走進來：“柯太太，來聽課呀？”
“吳太太，孫太太，楊太太……”倪苒挨個叫人。
“書看得怎麽樣？”吳太太嗔道，“你啊，這個考研準備得太早，好多人都是下半年才開始。是不是找借口不跟我們玩？”
“哪的話，今天不是來了嘛。”倪苒笑，“我準備考滬財的精算，競爭很激烈，所以才想著早點準備。”
於是由原本的一周一聚，改成兩周一聚，三周一聚，倪苒盡量勻出時間，還是被責怪冷落了她們。
吳太太不依不饒的：“光是今天可不夠，下周三一起去打球。”
“周三……全天有課。”倪苒考慮了一下，不行。
“那周四上午，你送了孩子上學，就過去，咱們到時候再一起吃午飯。”吳太太說完問了一下旁邊的幾位，“你們時間可以嗎？”
“就是不可以也得可以呀。”她們笑。
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倪苒再推辭就是得罪人，便欣然說：“那好，我一定去。”
天哪所有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，沒想到我真的完成了5天的萬更任務，而且都是準時的，這對我一個手速渣來說簡直是奇跡！三百六十度求誇獎哈哈哈，看在人家這麽辛苦的份上，大家點進我專欄收一下新坑《惡劣偶像》猴5猴？坑品絕對有保障2333，依然是甜寵風，文案沒有寫好，這幾天碼字沒時間改，之後我會改掉的，麽麽噠
P.s 從明天開始恢覆日三千，加更以後還會有，只是這幾天沒睡好，要休息休息啦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